标题
校园连环杀人案
引语
8月20日，绿藤大学新闻系大二学生廖文涛被人发现死在男生宿舍厕所里。两天后，法律系助教唐若水被发现吊死在钟楼下。
正文
一
秦明打来电话的时候，方木刚醒来没多久，一开口，声音里还带着懒洋洋的睡意，“今天……今天不是周末吗？”说着，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我知道是周末，你先开门。”秦明似乎永远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语气。
缓慢重启的脑子转了一会儿，方木终于醒悟过来，连拖鞋都顾不上穿，跌跌撞撞的去给秦明开门。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去洗漱吧，等你一起吃早餐。”
说完，秦明视线往下移，“把拖鞋穿上。”
方木迭声应着，回去穿了拖鞋，然后钻进洗手间里。
秦明熟练的走进厨房，顺手烧了壶水，然后拿了干净碗筷出来，将特意绕路去买的早餐一样一样摆好。
等方木收拾好自己出来时，秦明已经端坐在桌边喝咖啡了。
想起他挑剔的口味，方木抱歉道：“家里只有速溶咖啡，本来是打算买个咖啡机的，可一直没时间。”
“没关系，我那儿有。”秦明把另一杯推到他面前，“给你带了一袋磨好的。”
方木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牛皮纸袋，开心的说了声谢谢，立即收起来，然后坐下一起吃早餐。
新鲜出炉的全麦面包用来搭配咖啡最合适不过，这本是秦明的一贯口味，如今方木也习惯了。不过，秦明知道他爱吃肉，还给他带了德式烤香肠。
吃饱后，方木满足的摸摸肚子，坐着歇了一会儿才去洗碗。
秦明虽有洁癖，从不沾染油烟味，却很乐意看别人做事。于是他靠在门框上，看着方木洗洗涮涮的忙碌身影。
“一大早来找你，你好像一点儿也不好奇。”
“你不是来送早餐的吗？”
看到方木眼底促狭的笑意，秦明也笑了，“你现在跟着大宝他们学坏了。”
其实秦明很乐于看到他“学坏”的。这样的方木才能隐约显出几分从前活泼的影子，让秦明想起照片里那个爱笑的年轻人。
“其实也没什么事，我想找个人陪我逛书店。”
“好啊。”
方木甩了甩手上的水，低头看看身上穿的T恤，“要不……我换件衣服吧。”
“不用了。”秦明今天刻意没打领带，连衬衫扣子都解开了两颗，就是不想让方木觉得有压力。“你穿这个挺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显瘦。”
方木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你这报复心也太强了。”
“我从不吃亏。”秦明得意的挑了下眉，“走吧。”
因为临近开学，各大书店都比平时热闹。下车的时候，方木还有点担心，怕秦明不喜欢人挤人的场面。然而秦明泊好车后，直接领着他走进旁边的小巷。
“这家书店是我常来的。”秦明掀起门帘，向方木介绍。
方木很好奇，“你以前在春城待过吗？这种地方也能找到。我来了好几个月，除了楼下便利店，哪儿都不熟。”
“我只是喜欢逛书店罢了。无论去哪，都要先找到一家称心的书店。”
书店老板娘看到秦明就笑呵呵，“秦先生你来啦，今天还带了朋友？要不要去楼上坐坐，我给你们泡茶。”
秦明微微点头，“有劳了。”
难得的周末闲暇时光，方木本来打算在床上躺一天就过去了，没想到会与秦明来到这里，坐在靠窗位置，两人面对面喝茶看书。
室外的喧嚣连同阳光一起，被遮阴的竹帘挡在窗外，一片静谧中只听得到翻动书页的沙沙声。整个房间如同沉入深深海底，与世隔绝，让人什么都不必想，什么都不必管，只需想象自己是一条鱼，游来游去的吐泡泡玩。
惬意地享受着精神放松的状态，方木明白了秦明的良苦用心。他不由想到那些关于秦明冷漠无情的传言实在是无稽，明明很温柔啊。
像是感应到方木的目光，秦明翻过一页书，轻咳两声，“看我干嘛？”
按照套路，方木应该回答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呢，但是他偏要反套路来，发自内心的说了一句：“你真好看！”
秦明手抖了一下，白皙的脸颊泛起可疑的一抹红。
方木得逞的大笑，被恼羞成怒的秦明瞪了好一会儿都没打住。这样的秦明太可爱了！
笑声未歇，秦明感觉口袋里传来一阵震动。
“有案子，速回7号楼。叫上方木，他手机关机。”秦明疑惑的看了看短信，又看问方木，“你关机了？”
方木啊了一声，摸摸鼻子，“可能没电了。”
秦明没有揭穿他，起身道：“走吧。”
方木跟着他往外走，边走边好奇，“这次的案子在哪？是春城还是……”
正在低头看群消息的秦明突然停住脚步，面色凝重。
“怎么了？”方木被他弄得有点紧张。
“方木，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秦明的语气很平静，平静的仿佛不是在说一桩连环凶杀案。“藤师大又出事了。”
方木手里的书哗啦啦掉一地。
二
绿藤市原本只是一个普通的三线小城市，却因为一桩惨案闻名全国。虽然案子最终水落石出，但凶手却没能伏法，而是死于爆炸。这样的结局，给本就极为沉重的案件画上了一个近乎惨烈的句号，以致于无论是涉案其中的普通人还是参与侦破工作的警察，都尽力回避谈论它。
这其中也包括如今已身居高位的刑副厅长。他就是因为侦破此案而被提拔的，但他从来不愿意与任何人谈论这个案子。就像不愿意去撕破一道已经结痂的伤疤。
可是今天，他不得不打破沉默。而他的谈话对象只有一个，此案唯一的幸存者——方木。
所幸方木的表情看上去还算正常，这大概要感谢秦明。
“其实邰伟几天前找过我，他很矛盾，不知道该不该把你拉进这个案子。我理解他。换做是我，可能也很难作出选择。的确，没人比你更适合这个案子，但是换个角度来说，你也是最不合适的人选。”
“我明白你的意思，刑厅……不，刑局，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叫你。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虽然逝去的生命无法弥补，但至少，我能阻止更多杀戮发生。”
刑副厅长神情严肃的看着方木，“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了。”方木的眼神异常坚定，“让我去绿藤市吧。有邰伟在，还有季处长他们帮忙，我们一定能做得比上次更好。”
刑副厅长被他说服了，点头道：“那……祝你们顺利。”
方木握住他伸出的手，嘴角露出一丝略显勉强的笑意，然后迅速隐去，“会的。”
为赶时间，他们连夜出发，这次又是搭乘火车。上车收拾一番后，大多数人都休息了，只有方木还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睡在他对面的秦明自然察觉到了，转身面向他，轻声叫他名字。
“既然睡不着，我们来聊案子吧。”
“……好。”
方木其实不知道该聊什么，只是想找个人说话。秦明也知道他未必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有些事总是迟早要面对的。
“我看过当年藤师大连环杀人案的卷宗，受害人的身份和死亡方式和这次有相似之处。”
“嗯，死在男厕所的男学生，死在钟楼下的女助教，的确很像。如果凶手真是模仿杀人，那么在他们之前，应该还有一个死于心脏病的图书管理员。”
“邰伟那儿有发现吗？”
“没有。”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难道……”“也许……”
停顿两秒，都无声的笑了。
还是秦明先说，“看来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方木点点头，眼睛亮亮的看着他。
秦明心里一动，忍不住想过去亲亲他，但强大的理智压下了这股冲动。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换了个话题，“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去绿藤市协助办案，你跟邰伟应该很熟吧，他这个人怎么样？”
说起邰伟，方木有一肚子的故事。都说他是个怪人，其实他们两人不遑多让，难怪联手办案时吵得厉害，但案子破得也快。在方木加入特别刑事侦查处之前，绿藤市公安局的破案率一直位居全省前茅。
兴致勃勃的说了半天，方木后知后觉的发现秦明一直没吭声，连忙刹住话头，小心翼翼的问：“你不高兴？”
秦明摇了摇头，“恰恰相反。方木，你有这么好的朋友，我为你感到高兴。”
没有人比秦明更了解，与深渊对望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他很幸运，身边有林涛和李大宝这样的伙伴，所以他真心的希望，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方木也并不是孤身作战。
听到秦明的回答，方木既松了口气，又莫名有点失落。想想也是，秦明一直都很理智，怎么会做出吃醋这么幼稚的事情呢。
然而这种想法在双方正式见面之后就被打破了，秦明跟邰伟两个人似乎天生不对付，刚说了不到三句话，气氛已经微妙的有些不对劲了。
方木赶紧把邰伟推进审讯室，邰伟一脸莫名其妙。
“我说你们那个秦科长是不是吃错药了？我昨天审了一夜的犯人，一大早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就屁颠屁颠的去火车站接你们，还得给你们张罗早饭，合着我这一片好心全是驴肝肺是吧？”
“谁说是驴肝肺了？我们头儿不是对你表示感谢了嘛。老秦他……他就是有点洁癖，吃不惯路边摊，你别介意。”
“洁癖？”邰伟不屑的哼了一声，头发往后一甩，“我说他就是矫情！”
方木不知怎么向他解释，只得安抚道：“行啦行啦，你跟我发发牢骚就得了，在他面前别乱说话。”
邰伟意味深长的扫了他一眼，“我看你挺护着他的啊，怎么着？你这才出去多久，胳膊肘就往外拐了？还是不是我们绿藤市局的人了？”
“你说哪儿去了，是不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哼哼，我看是你不把我们当兄弟，一口一个头儿叫得可真亲热，我当初求你叫我一声你都不肯。”
没想到男人小心眼起来也是这么不可理喻。方木无奈的瞪着他，“没完了是吧？”
见方木真要急了，邰伟见好就收，耸肩道：“行，不说了。”
扯完闲话，两人这才说起正事。
“我听说你们已经有目标了？”
“本来是有。”
“本来？什么意思？”方木有种强烈的不详预感。
“他死了，就在昨天。”邰伟皱着眉头，从口袋里摸出烟盒 ，“初步判断，他是第三个受害者。”
三
仔细问过才知道，曾被邰伟列为怀疑对象的易骁是和女朋友一起被杀的。两人的尸体被摆在操场上，一丝不挂，像是羞辱，更像是示众。
“有线索吗？”
“根据法医的验尸报告，两人都是被勒死的，身上没有虐待痕迹，也没有发现第三者的指纹或者DNA。因为昨晚下过一场雨，操场上的脚印已经看不出了，只能确定那里不是第一现场。”
方木对藤师大的地形十分熟悉，指着地图道：“操场附近的小树林搜过了吗？那里是校园情侣约会的圣地。”
“我能不知道那儿嘛？当年藤师大被我们翻了多少遍，小树林犄角旮旯里的套子都捡了一大堆，那味道……”邰伟在自己人面前浪惯了，想起季白他们是省厅来的，赶紧咳嗽几声换上正经语气，“我已经派人搜过小树林，找到了挣扎和拖曳痕迹，基本确定两名死者就是在那遇害的。”
好在季白只专注案情，“小树林附近有监控吗？”
邰伟露出一丝苦笑，“有是有，但隔三差五就会被学生以各种理由不小心弄坏，后来学校也就不管了。”
想想那些套子，季白大概能猜到原因。“这个情况应该只有本校人才了解吧。”
“没错。”邰伟明白他的意思，“我们一开始就把嫌疑人的范围锁定在校内。第一个受害者廖文涛的死跟男生寝室流行的恶作剧有关，就是趁你上厕所的时候故意突然关灯吓唬人，凶手显然知道这个恶作剧，才会利用黑暗的掩护和死者松懈的心理成功偷袭。第二个受害者唐若水的死则跟学校正在筹备的迎新活动有关，那个钟楼自从出过事以后就清理了所有悬挂物，这次为了迎接新生才会重新连接电线亮起彩灯，没想到被凶手用来悬挂尸体。”
看着似曾相识的现场照片，方木心跳得很快，仿佛回到了当年。但身边的人又把他拉回了现在，“方木？方木！”
听到秦明的声音，方木立即醒过神来，抬头望向邰伟，“你之前说，第三个死者曾是你的怀疑目标，为什么？前两个死者跟他有关系吗？”
邰伟点点头，“易骁和廖文涛曾为了图书馆占座位的事吵过架，唐若水拒绝了易骁的求爱，所以他们之间都是结过怨的，加上易骁身边的人都反映此人心胸狭窄，我们才会推断他有可能为泄私愤而杀人。”
“那他为什么要模仿当年的案子？”提问的是秦明。
邰伟觉得他有点挑衅的意思，便不客气的回答道：“为了扰乱警方视线，或者为了满足虚荣心，这都有可能，很难理解吗？”
“当年的案子影响多大他不会不知道，故意模仿只会招致警方加大力度，他除非是疯了才会出此下策。”
“那就难说了，这世界上有的是违背常理思考的人。”
秦明还想发表意见，一张嘴就被李大宝不耐烦的打断，“你们有什么好争的，人都死了，又不是自杀，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出真正的凶手。”
“没错。”方木随即接过话，“我要提醒大家一点，当年吴涵在杀害那对情侣时，刻意摆弄了尸体，犯罪行为明显升级。我们手里的这个案子也是如此，凶手对死者的羞辱是为了享受。”
“也就是说，他在杀人这件事上找到了快感？”
“对，接下来他会越来越饥渴，也会越来越得心应手。”
郝眉胆子小，听着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人也太可怕了！心理变态吗？”
李大宝安抚的拍了拍他，“不用怕，我们迟早抓住他。”
“我……我才没怕呢。”话是这么说，郝眉的脸色总归不大好看。大家知道他年纪最小，倒也没人取笑他。
趁着他们讨论的功夫，季白把案卷从头到尾翻了一遍，沉声道：“邰队长的怀疑不能说没有道理，但过于草率。现在易骁和他的女朋友双双被杀，与当年案件的进展如出一辙，模仿作案几乎可以断定了，唯一的问题是，少了一个图书管理员。方木，你怎么看？”
方木想起在车上跟秦明的讨论，下意识的看了他一眼，“其一，当年那个图书管理员被杀因为缺乏证据，在警方的案情通报里并未提及，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有这样一位受害者。其二，类似于尸体悬挂于钟楼下的细节，也只有亲眼目睹过的人才清楚。所以我赞成邰伟的意见，他就是学校里的人。”
“你是指学生和老师吗？”
“准确的说，是学校的教职员工。之所以排除学生，理由很简单，凶手对细节的掌握，证明他曾是亲历者，本科生们入校时当年的案子早已了结，至于考取本校研究生的同学们，都已经搬去了新校区，要说有人跨校区作案，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何况现在正是暑假，很多人尚未返校。”
其实，凭直觉来说，方木更倾向于学校的后勤人员，但是手头没有证据。于是，他建议大家兵分两路，由他负责后勤人员的调查，其余人则去调查教学人员和管理人员。
季白考虑后表示同意，“让秦明过去帮你吧，我们三个人够了。”
四
按照藤师大校方提供的名单，本校教职员工共有两百余人，除了教学人员和管理人员，剩下的后勤人员大约50余人，包括财务、食堂、宿舍、安保等后勤保障部门。
这些人如果要一个一个调查，恐怕要花不少时间，秦明根据尸检报告为方木提供了筛选条件。
第一，从受害人脖子的勒痕可以看出凶手是从背后偷袭的，说明他对自己不太有自信，要么身材偏瘦弱要么年纪偏大。第二，索沟的形状证明，凶手杀人时与廖文涛处于相对平衡位置，与唐若水处于俯视位置，而与易骁则处于仰视位置，由此可以推断出凶手身高在170上下，误差不会超过三公分。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索沟两侧深浅一致，证明凶手是一个习惯于左右手同时做事的人，双臂力量均衡。
有了这些线索，方木很快将50余人排除了一大半。剩余的十几人，通过调查不在场证明也逐一排除。最后，还在名单上的，就只剩下食堂负责采购的魏老七、保卫科的保安李文青、宿管阿姨的老伴肖卫国。
秦明翻看着这三人的资料，视线停留在李文青那一页，“这人年纪不大，是新招聘进来的人员，要把他也排除吗？”
方木正在纸上写写画画，头也不抬的道：“不能排除，他的简历不全。”
秦明仔细看了一下，果然，李文青高中毕业后的经历在档案上只有一句在家待业含混带过，显然不合情理。
人带来以后，李文青显得有点紧张，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有问必答。
问起他为什么高中毕业后没有出去打工，而是在家待业，他犹豫了一会儿才道：“我妈身体不好，我要照顾她。”
他的档案上写着父早亡，倒也说得过去。
但方木没有这么容易放过他，“你母亲得的是什么病？”
“她有肾结石，发作起来人痛得在地上打滚，我不在家不放心。”
“现在好了？”
“也不能说是全好了，只是去年陪她做了个手术，医生说大石头已经没了，小石头要靠自己多喝水多跳动排出体外。”
随后，方木又问了一些治疗细节。起初秦明不解，后来醒悟方木是在故意考验这个李文青。趁着他对答如流，毫无防备的时候，方木突然又把问题绕回到案子上。
“我查过你们的巡逻表，案发那晚是你值班，经过小树林的时候你没有任何发现吗？”
“我……我不查那段。”
“为什么？”
李文青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我前阵子失恋了，所以……不想看别人卿卿我我的样子。”
这个需要查证。方木写在纸上，秦明会意的起身出了门。
“你没去小树林，也没去操场？”
“晚上操场没人，没什么可查的。再说，我巡查到那附近的时候，天已经下雨了，我就回去了。”
下雨的事方木听邰伟说过，所以不以为意，“也是，没必要踩一脚泥。”
李文青附和了一声，有点心不在焉的玩着手指。
看他这样，方木没再问什么，让他走了。
没多久，秦明回来了。看着方木在李文青的名字旁边画了个问号，秦明心里大概有了底。他告诉方木，李文青失恋的事已经查证属实，保卫科的人甚至见过那个女孩，只是他俩的感情并不好，听说分手了大家都不觉得意外。
“即使没了感情，分手总不是让人愉快的事。李文青说他不想看到别的情侣秀恩爱也不算说假话。”
“那你还怀疑他什么？”
“他是没有撒谎，但他回答问题的态度很奇怪，时而对答如流，时而犹豫躲闪，他一定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那你打算怎么办？”
“我已经跟邰伟说了，让他给那小子上点手段。”
放下笔，方木问了秦明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凶手的动机？”
秦明愣了一下，“怎么想起问这个？”
“虽然我们大家都同意，凶手是模仿作案，但总该有个动机吧。”
“如果你想聊这个的话，我记得有国外的相关研究结果显示，模仿作案的动机通常有两种，一种是为了表达对‘原作’的仰慕，另一种是为了误导警方，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
“没错。其实在我们这个案子里，我觉得前者的可能性更大。”方木像是已经深思熟虑过，不慌不忙道：“邰伟当初把目标锁定在第三名死者易骁身上，是因为排查了前两名死者的人际关系网，发现他们之间毫无交集，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跟易骁有恩怨。现在易骁死了，还会有谁同时想要杀死他们呢？我觉得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如果凶手真的对吴涵怀有仰慕之心，不可能不留下蛛丝马迹的。所以，你是想等他露出破绽，还是主动出击？”
方木撑着下巴想了想，“还是谨慎一点吧，我怕重蹈覆辙。”
秦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揽过他的肩膀捏了捏，“别怕，大不了就是一个翻版吴涵，我们还能对付不了吗？”
方木握住肩膀上的手，仿佛感觉到源源不断的力量。他忍不住鼓足勇气，转头亲了一下冰凉的手背，然后立即感受到秦明的身体瞬间僵硬。不等他后悔，秦明已经放下手，并指了指天花板上的监控镜头。
方木这才后知后觉，刚才那一幕全在人家眼皮底下，腾的一下就红了脸。
走出审讯室，方木自觉已经没脸见人了。秦明偏要再撒把盐，笑得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直至方木快要恼羞成怒了，才开口道：“如果郝眉在就好了。”
这倒是提醒了方木，“对哦，我可以让他帮我掐了这段！”
秦明双手抱胸靠着墙壁，语气玩味，“不，我的意思是，如果他在，我会让他黑了监控。”
五
天还没亮的时候，邰伟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隔着电话，他兴奋的大嗓门把方木的睡意全赶跑了。
方木连忙叫上秦明一起去邰伟办公室。
“看看看看，这都是从那小子家里搜出来的！方木，这次你立大功了！等着请我们喝酒吧，哈哈哈……”
案子告破，邰伟笑得格外爽朗，就差没在办公室里开一瓶酒庆祝了。
方木被他拍得有点晕乎，定了定神才看清他搜到的证据，一大堆关于当年藤师大连环杀人案的剪报，凶手吴涵的大头照尤其醒目。此外，还有一捆绳索和一双没来得及清洗的鞋子，鞋底沾满泥巴。
邰伟拿出一个证物袋在方木眼前晃了晃，“看到没？这是他偷偷配的男生寝室钥匙，这可是铁证啊。”
见方木不置可否，邰伟把东西扔给他，“你要是不信，可以参加审讯。”
说完，他又指了指秦明，“他不能来。”
真是教科书般的小心眼。不过方木现在顾不上计较，他急于见到李文青本人。
再次回到审讯室，李文青脸上多了点淤青，估计是逮捕时反抗造成的。但他的神色却一扫之前的紧张，而是变得十分焦急，反复的澄清自己没有杀人。
邰伟不爽的拍桌子，“东西都从你家里搜出来了，还想抵赖吗？”
“我……我真的没有杀人啊！”如果不是被椅子困住，方木相信李文青此刻一定会跪下。不得不承认，他的辩白还是很有说服力的，“我知道你们怀疑我，我是说了假话，但是人真不是我杀的！”
方木向他做了个安抚的手势，“别激动，慢慢说，剪报是不是你的？”
“是，剪报是我的。我就是……我就是出于好奇，觉得那人挺牛的，所以把那案子当小说在看。”
“只有好奇吗？”
“我承认，我还挺崇拜他的。因为我也想像他那样干一票大的，但是我没胆，只敢偷学生的东西，赚点零花钱。”
“偷东西？”邰伟惊得站起来又坐下，“你是说你那些作案工具……”
见警察终于信了，李文青激动得直点头，“没错！那些都是我的！那对学生情侣被杀的晚上，我正好去了男生宿舍偷东西，所以你们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露馅了，吓了一跳。”
听着他断断续续描述自己的作案过程，在座的都是老警察，一听就知道他有没有撒谎，顿时大家的心都凉了半截。
尤其是邰伟，刚走出审讯室就一拳砸在墙上。
方木还得安慰他，“没事，现在错总比错到底要好。我们还有机会。”
邰伟咬着烟头看了他半天，忽然笑了，“看到现在的你，我才真的相信老刑说的，你已经没事了。”
方木笑着捶他一下，“我早就没事了。”
看到秦明走过来，邰伟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道：“说起来也得谢谢你，要不是那个时候乔教授把你请来帮方木做心理疏导，他今天也不会站在这。”
秦明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直接把手机递给方木，“季白找你。”
方木连忙接过来走到旁边。秦明和邰伟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最终双双扭过头去。
十几分钟后，方木匆匆挂断电话，告诉他们，季白那边有新线索了。
“什么线索？”邰伟焦急的凑过来。
“他们走访的学生里，有人看到易骁和他女朋友被人尾随。”
“是谁？”
刚才还互不理睬的两人现在居然异口同声，要不是情况紧急，方木真想好好取笑他俩一把。
“这个人不是学生，也不是什么教职员工，但男生宿舍的人大多认识他。”
“难道是肖卫国？”
方木否认了秦明的猜测，“是他的儿子，肖霖。”
“什么？！”那两人又异口同声了一次，邰伟的声音更大，“我去男生宿舍调查的时候见过老肖和他儿子，那孩子看上去挺老实的。”
“季白已经查过了，肖霖曾是藤师大的学生，但发生连环杀人案之后就退学了。所以他既不在学生名单里，也不是教职员工，却可以利用他父母的身份随意出入学校，包括男生宿舍和钟楼。”
“等等等等，”信息量太多，邰伟有点缓不过来，“你是说，那四个人都是他杀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秦明似乎想到什么，“是不是跟他突然退学的事有关？”
方木缓缓点头，“还记得基地班吗？当初无数学生拼命都要挤进去的地方，因为连环杀人案的影响太大，学校取消了基地班。肖霖正是在那一年考取了基地班，还没来得及享受喜悦，就突闻噩耗，于是他被打击得一蹶不振，屡次违反校规后被劝退了。”
“所以他是在报复，用丑闻报复学校，同时向警方施压。”邰伟这下明白了，“可是他为什么选择这个时候呢？”
“可能是因为他最近遭遇的某个挫折激发了他深埋已久的仇恨吧。”没有证据，只能这样推测。
邰伟已经安排所有人去调查肖霖，秦明心里却总有一股莫名的担忧。他看着方木沉思的背影，听见有人向邰伟报告肖霖失踪了，那股担忧渐渐清晰了起来。肖霖为什么失踪？他还想干什么？
秦明猛地站起身，察觉动静的方木回头看他，“怎么了？”
“方木，你爸现在在哪？”
“他在家啊。”方木先是条件反射的回答，随即醒悟过来，疯了似的往外急冲。秦明死死的抱住他，“你冷静点！听我说！”
“我爸有危险！你让我怎么冷静？！”方木头一次这么失控的朝秦明大吼。
邰伟看着他俩，一头雾水，“你们说什么呢？”
秦明不管他，只管盯着方木，一字一句的道：“你不能去。吴涵当初是怎么当着你的面把陈希的头砍下来的，你都忘了吗？他就是要亲眼目睹你痛苦的样子，那样他就赢了。所以只要你不出现，你爸就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说完，他毫不客气对邰伟下命令，“看着他，别让他乱跑。”
“那你呢？”
“我去救人。”
把方木交给邰伟后，秦明一边联系季白，一边开车去方木家。多亏上次陪他们父子俩吃饭的时候，他留意听了一下他家地址。
季白告诉他已经安排特警支队的人赶来，叮嘱他千万小心。
秦明心里清楚自己在冒险，但值得。
当他赶到楼下的时候，手心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冒出了冷汗。他在衣服上蹭了蹭，深吸口气，上楼敲门。
门没关，一推就开了。被绑住的方木养父呜呜的叫着，显然认出了眼前的人是方木的朋友。躲在他身后的肖霖个子不高，身材瘦小，但眼神十分疯狂，看到秦明后失望的尖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方木不来？”
“你在等他吗？他不会来的。”秦明的神色十分冷静。
肖霖被他的态度激怒，手上的刀抵得愈发紧了，“你叫他来！马上来！他如果不来……”
“如果不来你就要杀人吗？”秦明打断他，“不，你在骗人，他来了你也会杀人，而且是在他眼前杀掉他最重要的人。”
没想到被他猜中，肖霖大笑，“没错，我就是要看他痛苦！如果不是他自作聪明，藤师大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基地班也不会取消，我的人生……我的人生都是被他毁掉了！他应该为此付出代价！！”
秦明不屑的瞥了他一眼，“你就是个人渣，即使基地班不取消，你的人生也不会有任何希望。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肖霖气得跳脚，那眼神仿佛恨不得过来咬死他。
秦明不为所动的看着他，“不想死的话，就把人放了，否则你的人生不但没有希望，而且将很快结束。”
“既然没有希望，那就跟着我一起陪葬吧。”
狞笑了一下，肖霖掏出打火机。秦明一进门就闻到了浓烈的煤气味，眼看情势不对，他不顾一切的扑了上去，用身体挡住刀，去抢他手里的打火机。
两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支援的人终于赶到，拉开了他们。
秦明紧紧的攥着打火机，手上都是血。
随后赶到的方木一看到血就慌了，还没开口眼泪就扑簌簌掉了一地，抱着秦明伤心得不行。
虽然挨了一刀，但秦明很高兴。他看到了方木为自己哭，所以受的伤没有白受，流的血没有白流。他甚至抬起手想摸摸方木的脸，可方木看到满手的鲜血却哭得更厉害了。
秦明没办法，只能亲自堵住他的嘴。
正在招呼兄弟们保护现场的邰伟很无奈，一边轰走看热闹的，一边没好气的呵斥他们，“看什么看？警察不能谈恋爱吗？！”
尾部
犯罪嫌疑人肖霖其行为触犯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涉嫌故意杀人罪，且情节特别严重，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法律手续完备，拟交绿藤市检察院起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