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筝的兔子C

结案报告

标题

遗产分割案


引语

7月20日凌晨,春城市知名企业家周逢秋因突发心梗抢救无效死亡。次日,大儿子周烨召开新闻发布会,质疑市仁和医院的移动初诊平台未能提供有效帮助而导致父亲错过最佳获救时间,要求警方介入调查。


正文

每天晨跑回来,冲完澡吃早饭的时候,如果时间充裕,季白都会看一会儿早间新闻。今天的新闻有一条是关于前两日我市知名企业家周逢秋因病去世的消息,季白对此人不熟,听过就忘了。

没想到,走进7号楼的时候,季白刚准备看一看最近新递上来的案子,就被咋咋呼呼的李大宝打断了。

“听说了吗?头儿,周家的事都上新闻了!”

季白愣了几秒,才把她的话跟早上的新闻联系起来,“有钱人也是人,生老病死很正常,你激动啥?跟你有关系?”

“嗐,我这平民小老百姓的,跟周家能有什么关系。倒是你……”

“我怎么了?”

被李大宝这么一说,季白心里还真犯了疑,莫不是周家跟大哥二哥有什么生意往来?可是从没听家里人说过啊。再说了,李大宝又是怎么知道的?

等她说完,季白才知道自己想岔了。

“你那个朋友庄医生,他是仁和医院的没错吧?这次他们医院要倒霉了,因为那个移动初诊平台的事,周家请了律师要跟他们打官司。而且,我听说这事惊动了上面,已经要求警方介入调查了。”

“有这事?”季白想起昨晚上还在电话里絮絮叨叨教他怎么煮茶的庄恕,居然一个字都没透露。

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李大宝的八卦之心又在蠢蠢欲动了,“头儿,你说这个案子会交到咱们手里吗?如果真的让咱们来调查,那就太好了。”

季白反问道:“好什么?”

李大宝假装顾左右而言他,“那个……其实也没什么啦,我就是觉得在本地办案挺方便的,不用来回坐车折腾。”

呵呵两声,李大宝趁季白没再说话赶紧溜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乌鸦嘴太灵验,没等季白找庄恕问个清楚,就接到了厅里安排的任务。当他拿着案情资料回来时,一推开门,打游戏的、追美剧的、看书的、发呆的统统把目光投了过来。

一心向往大案要案的郝眉忍不住嘟嚷:“这种小事,干嘛非派我们去啊?”

“对你来说是小事,对领导来说可不是。”秦明背靠窗户,不紧不慢的翻书,“周家在春城是什么地位,政商两界盘根错节的关系,这个案子处理稍有不慎,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李大宝半惊讶半取笑道:“嚯,老秦,你居然还懂这个?”

秦明啪的合上书,“周逢秋的大儿子周烨是我的大学室友,他们家的事我略有耳闻。”

“原来如此。”李大宝恍悟,“那你知道周家为什么要告仁和吗?”

“周逢秋有心梗的老毛病,十几年了,一直靠吃药维持。这次发病的原因暂时不清楚,只知道发病时家里人求助了仁和医院从去年就开始推广的移动初诊平台。没想到,他们按照平台上教授的方法对周逢秋进行抢救,竟然毫无效果,等120赶到,把人送进医院已经晚了。”

“所以周家认定是仁和医院间接害死了周逢秋?”

“对。”

秦明的话音刚落,郝眉已经在网上查到了不少相关信息,“你们快来看,周家还特意为这事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呢!啧啧,有钱人,套路真多!”

“说话的人就是周烨吗?”方木凑近屏幕看了看,“他的表情有点不自然。”

李大宝认真看了一会儿,推了推眼镜,“你想多了吧,人家父亲刚去世,心情不好可以理解。再说了,这种场合下人难免会紧张,表情不自然也很正常啊。”

“你觉得他像是没见过大场面的人吗?”秦明轻飘飘的插了一句话。

这倒是把李大宝问住了。

季白听懂了,“你是不是想暗示,他心里有鬼?”

方木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他召开新闻发布会是为了把事情闹大,可是闹大了对他有什么好处呢?他需要仁和医院的公开道歉,还是赔偿金?”

季白手指敲打着桌沿,“周逢秋有几个子女?”

“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女儿已经远嫁加拿大。大儿子在周氏集团上班,小儿子刚留学回来。”

“也就是说,老头儿这一死,有三个继承人。”

“表面上看是这样没错,不过,通常这种有钱人应该会在律师那里留有遗嘱,尤其是常年身体不好的。”

听着季白和秦明的对话,李大宝似乎想到了什么,“难道你怀疑……”

“没错。”季白点头,“我怀疑周逢秋的死跟遗产分割有关。”


任何怀疑都需要证据支撑,眼下首先要做的,当然是调查仁和医院。

因为周家起诉的事,移动出诊平台的创始者陈绍聪成了风口浪尖的人物。因为前来明察暗访的媒体太多,医院不得不暂停了他的工作。可他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既然不能出诊,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专心写论文。

接到季白的电话时,他理所当然把这当成是媒体为了采访不择手段的一次伪装,于是果断骂人挂电话拉黑一气呵成。

眼看着老大吃了一顿闭门羹,李大宝忍住幸灾乐祸的笑。“要不然换我试试?”

“不用了。”季白熟练地翻出庄恕的号码。

但愿他不在手术中。

运气不错,铃声刚响了三下就有人接了。

“这个时候打我电话,有事吗?”

“有啊。”

“你在哪?”

“你们医院门口。”

于是听到电话那头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庄恕的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高兴,“你站着别动,我马上就过来!”

季白不自觉的勾了勾嘴角,然后若无其事的挂断电话,“等着吧。”

李大宝权当自己瞎了,“好咧。”

大概五分钟左右,庄恕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都说制服有助于提升颜值,穿着一尘不染白大褂的庄恕也比平时多了几分禁欲的味道。

简单的寒暄后,庄恕感觉到季白的眼神与平时不同。趁着李大宝去洗手间的间隙,他压低声音问季白,“怎么了?”

季白没说话,只是饶有兴味的盯着他。

庄恕被他盯得有点心里发毛,浑身都开始不自在起来,“你老看我干嘛?”

“没什么,你穿这个挺好看的。”季白很自然的替他整了整衣领,深蓝条纹的真丝领带在他修长的指间划过,有种莫名的色气感。

庄恕看得喉咙一紧,连忙移开目光。

“难怪你们院的小姑娘都喜欢你,今天我算是知道了。”

“这话说的,喜欢我的只有小姑娘吗?”

知道庄恕是在开玩笑,季白顺着他的话反问道:“难不成你还是男女老少通杀?”

“那你真是高看我了。”庄恕笑得眼角堆起了褶子,“别的不说,我要是有这本事,怎么连你也没杀到啊?”

见季白脸色微变,他才意识到刚才这话有点越界了。于是庄恕连忙加快脚步走在前头,边走边顾左右而言他,“陈绍聪的办公室就在电梯对面,马上就到了。”

忽听身后传来一句,“你怎么知道没有呢?”

庄恕一个急刹车,猛地站住了。

我没听错吧?

季白走到他身边,正准备开口,只见李大宝匆匆跑了过来,“你们俩走得太快了吧,也不等我。”

一颗心瞬间跌回地面。庄恕换上彬彬有礼的微笑,“不好意思,平常院里工作太忙,我习惯跟同事边聊工作边赶着去手术,一不小心就走快了,幸好你没找错路。”

“那当然,我鼻子灵着呢,你身上的古龙水味道我隔老远都能闻到。”李大宝趁机吹嘘。

等他们聊完,季白适时插话道:“抓紧时间吧,下午还得去一趟周家。”

李大宝顿觉意外,“你不是让老秦和方木去周家了吗?”

季白扫了她一眼。李大宝心领神会的读懂了闭嘴两个字,立马乖乖装哑巴,跟着他们走进了陈少聪的办公室。

见到警察,陈绍聪有一肚子话要说,“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没错,移动初诊平台是我的创意,但我创立它的初衷不仅仅为了评职称,而是为了解决广大患者看病难的问题。这个项目经过了各方专家论证和足够长的试用期,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开始正式启用,每天接诊几十次,从没出过问题。不瞒你们说,院里已经把这个项目上报省厅,打算在全省推广,没想到现在出了这种事。警察同志,我希望你们这次能彻底调查清楚,还我们一个清白!”

“放心吧,我们会实事求是,绝不冤枉任何人。”季白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向他追问细节,“周逢秋发病的时候,是你接诊的吗?”

“是我。我可以用我从医多年的经验担保,我给他们的指导绝对是合乎急救操作程序的。不信你们可以看视频啊,整个过程清清楚楚!”

“是全程录像吗?”

“当然了!你们可以把视频拿回去检查。”

季白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善于察言观色的李大宝就已经把视频文件发给了郝眉。


关于周家的财产,尤其是周氏集团的股份由谁继承的问题,一直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按照公司法律顾问叶之清的说法,周老先生曾经几度考虑立下遗嘱,在生前就将名下存款、股票、基金以及一系列不动产进行分割,但最后都未能如愿。

“为什么?”

“因为一个承诺。”

叶之清向秦明解释道:“周夫人是在生下小儿子周虢之后去世的,她觉得自己对这个孩子有所亏欠,便在临终前让周老先生答应她,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绝不能亏待了周虢。”

当妈的果然都偏心。方木一边记录一边摇头,看来周逢秋是对这个儿子不太满意,才会在遗嘱一事上如此犹豫不决。

秦明也想到了这一点,便追问道:“那他们两兄弟对这件事是什么态度?”

“老大私下里跟我沟通过几次,他为集团付出了不少心血,当然不希望把自己做出来的成绩拱手让人。至于老幺嘛,他也向我打听过遗嘱的情况,我据实说了,他似乎不大高兴。”

这个结果不难猜到。秦明提出要求:“我想跟周烨聊聊。”

叶之清露出为难的神色,“他……”

“我知道他对外的口径是谁也不见,你告诉他我是谁,他会同意见我的。”

十分钟后,周家的佣人把秦明和方木领进了二楼书房。等候在此的周烨穿着标准的手工定制三件套,即使是在自家书房,仍然保持着工作时一丝不苟的状态。

“好久不见啊,老同学。”他主动伸出手,脸上是略带憔悴的微笑。

秦明握了握他的手,皮肤细滑,指甲修剪整齐,交握时不失力量,一看就是养尊处优但又热爱健身的有钱人的手。

周烨也留意到了秦明的手,“听说你当了法医,手果然比常人要冷些。”

“大概是因为,我这双手离死亡比较近吧。”秦明不动声色的抽回手,顺势介绍身边的人,“这是我的同事,方木。”

“方警官你好。”周烨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坐下谈吧。你们想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方木淡淡一笑,“两杯水,谢谢。”

“稍等。”周烨按下桌上的按钮,吩咐道:“送两杯水过来,还有我的烟盒也一并送来。”说完,他扭头冲秦明歉意的道:“不介意吧?”

秦明不置可否,“尼古丁和咖啡因都是提神的东西,你现在的状态有那么糟吗?”

周烨露出几分无奈的苦笑,“老爷子走得突然,很多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我已经连续几天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就像当年写论文的时候,每天躺在床上,脑子里想的都是明天要去图书馆查什么资料,越想越睡不着。”

“我记得,你当年的论文拿了优。”

“是啊,你应该知道,我为了它付出了多少心血。”

“然而你毕业以后,选择的却是一条与专业毫不相关的路。”

周烨的眼神暗了暗,沉默片刻后,道:“我没有办法。周氏集团需要继承人。”

“你弟弟呢?”

“你说周虢?他但凡争气点,老爷子也不会把他送走了。”

说起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周烨边说边摇头,“都是老同学了,我也不瞒你。周虢是在国内犯了点事才被送走的,虽然我们花钱摆平了,但为了切断他跟那帮狐朋狗友的关系,老爷子一狠心,把他送去了加拿大,今年年初才回来。”

秦明明白了,“因为周嬅在加拿大,你们是想让他二姐管着他对吧?”

“原本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嬅嬅心软,管不住他,平时除了找她要零花钱,周虢在哪鬼混她根本不知道。这话我们都不敢跟老爷子说。”

“你父亲卧病在床的时候,是由谁照顾的?”

“我们请了专业的护工和保姆,还有我和周虢也在轮流照顾。”周烨说到这里,总算有点欣慰,“那小子虽然混账,但好歹还算孝顺,主动要求晚上跟我轮班,我守上半夜,他守下半夜。”

“出事那天凌晨,是他在照顾吗?”秦明问到了重点。

周烨蹙眉想了想,“确切的说,是在他刚走没多久之后,老爷子突然就发病了。”

一直没说话的方木突然开口:“晚上有几个人?”

周烨愣了一会儿,才听懂他的意思,“除了我俩,晚上保姆一直都在,白天护工也会过来,因为白天要给老爷子翻身擦洗,需要人帮忙。”

安排倒是合理。秦明没挑出什么毛病,转头看方木。方木摇摇头示意他没什么可问的。

于是,两人告辞。


“头儿,我抗议!”

离开医院,李大宝表示有话要说。

季白专心开车,连眼神都懒得给她,“抗议什么?说。”

“抗议你虐狗!单身狗!”李大宝义正言辞,“整个谈话过程中,你跟庄医生眉来眼去十五次,肢体接触两次,而且还当着我的面商量约会时间地点,简直令人发指!”

什么乱七八糟的?季白抬手给了她一个暴栗,“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呢?我跟他眼神交流是为了确认陈绍聪说的话是否属实,两次肢体接触是他给我倒了两次水,至于什么约会时间和地点,是我让他下班后到7号楼来协助我们工作。拜托你脑子清醒点,ok?”

李大宝捂着脑袋哼哼,“假公济私,以协助办案为名,行约会之实。”

“你是不是想今晚跟我们一起加班?”

“我错了头儿!”

人在屋檐下,李大宝早已忘了什么叫骨气。

“不想加班是吧?一份小龙虾。”季白当然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我擦,你这是公然索贿啊!我……”我了半天,李大宝终于没胆子说出我要去纪委举报你的话,最终还是乖乖认怂,“我待会就去帮你买。”

季白这才满意,大发慈悲道:“今天准你按时下班。”

“头儿英明!头儿万岁!”

有了不用加班的保证,下午开案情分析会的时候,李大宝的发言特别积极。“我觉得,仁和医院在周逢秋的死亡上应该没有什么责任。”

“你的判断依据是什么?”发问的是秦明。

“有视频啊。你们也都看了,陈绍聪的处理没有任何问题。除非有证据证明视频被剪辑过,你说呢,眉眉?”

“不许叫我眉眉。”郝眉条件反射的怼了回去,“视频的确没剪辑过。”

李大宝用手肘推了推他,低声道:“别这么小气嘛。叫你眉眉怎么了?难不成只有ko才有这个特权?”

郝眉扭头不理她。

季白一如既往的担负起把话题拉回正事的职责,“那么你认为,是周烨冤枉了仁和医院?”

“也不能这么说,病人家属和医生之间有误会是常事,何况还隔着一个平台。”

“其他人的意见呢?”

秦明直截了当,“我建议解剖尸体。”

季白意外的看着他,“周逢秋的死因有什么问题吗?”

“解剖之后就知道了。”秦明坚持自己的想法,“根据周烨的口供,他父亲发病的时机有些过于巧合。”

方木知道他在说什么,“我同意你的观点。”

“可是,周家会同意吗?”

不得不说,李大宝问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秦明也想过这个问题,他的结论是,“我会想办法说服周烨。”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总之秦明没花多久时间就拿到了同意书。

方木喜欢琢磨,不免在心里猜度一番。秦明看他走神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周烨这个人没什么朋友。”

“嗯,看得出来。他有自我封闭的倾向。”方木在他面前向来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书房谈话那次,应该是他情绪比较放松的时候,所以我判断你们大学同寝室的关系处得还不错。”

“是我们两个关系还不错。因为在某些方面我们有共同点。”

“什么共同点?”

“都是怪人。”

秦明做了个逗趣的表情,方木忍俊不禁,笑了出来,“你才不是怪人呢。”

“那我是什么人?”

“你是好人。”方木也跟他开起了玩笑。

刚系好口罩,准备动手的秦明故作失望的耸肩摊手,“没想到被发了一张好人卡。”

方木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所有的注意力都被那双眼睛吸引。方木一直想要读懂这双眼睛,就像他给所有嫌疑人做心理画像那样。可是奇怪的是,明明秦明看向他的眼神总是那么平静而坦然,他反而无从解读。

为什么无往不利的天赋在此刻毫无作用呢?

秦明却仿佛能读懂他的心思,“方木,还记得乔教授怎么说的吗?共情能力太强是你的长处,也是你的负担。有时候不妨抛开它,尝试做你自己。”

做我自己?听起来似乎很简单。方木蓦然发现,他确实很久没有审视过自己的内心了。

就在秦明拿起刀时,季白推开门,“带了个人给你帮忙。”

庄恕抿着一字嘴,冲大家微笑。


都说同行是冤家,可两个同是学医的人碰到一起,就基本容不下第三个人插话了,除非那人也是医生。

看着庄恕和秦明两人互飙专业术语,季白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余。

“你看,果然是空气栓塞,跟我猜的一样。”

“嗯,以死者的体型来计算,至少注射了150毫升的空气。看来凶手似乎很清楚致死剂量。”

两人交换了一下意见,向季白汇报。

季白虽然有所预料,但还是心内一沉,“想不到周逢秋真是死于非命。你们刚才说的空气栓塞,就是打了空气针的意思吧?”

庄恕点头,“没错,大量空气通过静脉注射进入体内会导致心脏骤停,表面上看起来跟心梗很像。具体来说就是空气进入静脉,静脉血回流入右心房,右心房心室强有力的收缩舒张过程会把空气与血液搅拌成红色泡沫积满整个心室,泡沫血不是正常血液,右心室收缩血液不会排出,肺动脉阻塞造成循环衰竭而猝死。”

“以你的经验知识,这种手法操作起来难吗?”

“这个……不太好说。首先,注射器是很容易获取的,其次,注射时要找准静脉,比如颈静脉或股静脉,第三,注入的空气必须超过致死剂量才能达到杀人目的,现在常用的注射器一般是50毫升,这也就意味着凶手要快速而准确的多次注射。如果不是练过的人,很难做到这一点。”

“如果考虑到死者之前服用过安眠药,难度可以再降低一些。”秦明看过死者的病例,确实有睡前服用安眠药的习惯。

季白脑子里过了一遍有嫌疑的人,“周家两兄弟,谁学过医?”

秦明无语的看着他。季白这才想起来,秦明跟周烨以前是大学室友,“对了,周烨是学医的,他应该有这个能力!”

“可是他毕业后再也没有从事相关工作。而且,如果是他做的,他为什么要同意解剖尸体?他是学医的,肯定知道一旦验尸,打空气针的事情就会暴露无遗。”

庄恕也觉得秦明的话有道理,“就算是我们医院,打针打得好的护士也不多见,这个必须得多练习。”

那会是谁呢?

季白大手一挥,查!查跟周家结怨的人,能进出现场的人,最重要是掌握打空气针技术的人。

用秦明的话说,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买通了保姆,保姆会打针,也有杀人时间,二是现场来了第三个人,这就需要向周虢确认了。

之前季白派人找过他,但这个人似乎有意回避警方,不是说自己人在外地,就说没时间。实在逼急了,他就开始耍无赖,说什么如果没有律师在场他拒绝任何谈话。一来二去的,不由令人生疑。莫非他真的有问题?

周虢的不配合态度让秦明想起了周烨说过的话,当初周虢是因为犯了点事才被送走的,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被警方处理过。

根据这条线索,季白很快就查到了。原来周虢竟然吸毒!

作为曾经的缉毒警,季白十分清楚,吸毒人员成瘾后,都会从口吸改为静脉注射,因为这样见效快。所以,周虢一定有丰富的注射经验,而且他也有充分的作案时间。至于动机就更不用说了,钱对于他这样的瘾君子来说,就是个填不满的无底洞。

一切真相大白,拿到逮捕令以后,警方冲进周虢的住处,不但抓了个聚众吸毒的现行,还找到了用来打空气针的针头。

铁证之下,周虢很快认了罪。

看着这个毁于家人溺爱的周家小少爷,秦明唏嘘之余,心头也浮起一丝疑问,周烨对此真的毫无察觉吗?

他的疑问也是方木的疑问。一个成绩优异的医科大学毕业生,面对父亲的猝死,即使没有及时发现身上的针孔,也不应该把抢救无效死亡的责任全怪在提供移动初诊平台的仁和医院头上。

“也许他其实已经有所怀疑,所以才会故意起诉仁和医院把事情闹大,然后借警方的手,调查他父亲的真正死因。”

“如果他真的怀疑,完全可以走正常渠道报警。如今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无非是不想惹出兄弟阋墙的闲话,而且还能赚一个孝子名声,可谓一举双得。不,他还得到了周氏集团,应该是一举三得才对。”

秦明一边说一边冷笑,“不亏是我认识的那个周烨,凡事都要考虑周全。”

方木知道他是对老同学很失望,便安慰道:“相比周虢,至少他不是心存恶意,也算让父亲走得没有遗憾了。”

秦明抬起头,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你觉得周虢是怎么知道空气针杀人的方法?”

方木先是一愣,随即一惊。

与此同时,庄恕反复看过急救视频后,告诉季白,“我发现了一个细节,周烨在对他父亲进行急救的时候,地上散落着药片,当然这可能是病人发作时手抖了,但奇怪的是,放在桌上的药瓶……”

“药瓶怎么了?”季白警觉的追问。

“透过光线可以看出来,药瓶是空的,一粒药都没有。”庄恕坦陈了自己的想法,“我见过很多心梗发作的病人,虽然会手抖,但绝不至于把整瓶药都倒空了。除非那个瓶子里根本就没有药,地上的药片是别人故意洒的。”

不知为何,庄恕的话让季白想到了一个可怕的画面。表面上孝顺的儿子其实暗地里盼着父亲早日死去,却又不愿背上弑父的罪名,于是每天夜里偷偷换上空的药瓶,第二天早上再把有药的瓶子换回去。这就如同赌博,他赌的是一个父亲半夜突然发病的可能性。他赌赢了。

可是,没有证据。

季白无奈的叹了口气,“我是警察,我可以让有罪的人伏法,但我不能诛心。”

庄恕也随之叹气,“就像我可以给人治病,却治不了心。”

两人对视片刻,都感到了些许疲惫。季白勾勾手,庄恕会意的凑过来,让季白把头靠在自己肩上。

好好休息吧,在下一次披荆斩棘之前。


尾部

犯罪嫌疑人周虢其行为触犯我国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条之规定,涉嫌故意杀人罪,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法律手续完备,拟交春城市检察院起诉。


ps:本来想把这个案子作为庄季的专属案件,但是写完才发现其实庄恕的出场并不多,所以还是另外给他俩写一个故事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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